神棍（一）
寫在前頭
雖然有懸疑的元素，但因為筆者不但沒遇過還怕鬼片，所以驚悚程度就不會太高。
參考了許多宗教、妖怪的資料，不過筆者功力不足駕馭不來，常常是東借一點想法、西借一點概念，所以本篇經不起考究，純屬娛樂。
壹、姆婆
身為一名徹頭徹尾的神棍。
陰陽眼？不具備。
下降頭？學得更是一蹋糊塗。
真要說起來，大概就只剩最基本的技能──唸經......估計還常掉鍊子。
我一開始是不想承先祖輩神棍的衣缽，而且討老婆這種事看來也是機會渺茫，所以更不會啟後，打算就此讓家族神棍事業斷在我手上。別以為這容易，我可是扛過一輪七舅公八大叔的疲勞轟炸，也撐過一波三姑六婆的碎嘴，原以為能從此海闊天空......無奈，沒堅持住，被姆婆給騙下海。
說起這個姆婆可是真的真材實料，不像其他人，當然包含我，都是混口飯吃的神棍，但在那個「神棍相輕」的年代，姆婆一個女人家又是後天開的天眼，當初要出來辦事也是經歷一番波折。
在那個年代，身為女人最常被教導成為相夫教子的賢內助，咱那位姆婆雖不是出身名門，但也稱得上大家閨秀。她在生大姑時難產，多少穩婆都束手無策，失血過多差一點就要四塊板(註一)，姆婆當下氣一個把穩婆都趕出門外，一切自己扛下來，幸好最後母女均安。事後姆婆說，當時是有「人」幫忙，為了報答她才自願加入神棍行列。
我說過我家世代家族都是當神棍的，儘管祖師爺那輩輝煌燦爛到嚇嚇叫，但到近百年也早就淪落成唬爛為主的神棍。雖說是那麼破敗，但還是有一堆原為好意，現卻被扭曲的規矩。
那些老神棍們一聽姆婆要來搶飯碗立刻以女人不得為業反駁，還開出除非她能擲出三個聖筊才能執業，不然想都別想。
但姆婆也是厲害，別說三個，她硬是擲出五個，沒擲出第六個還是因為被某幾叔攔下想作悔。
奇特的是，當時外面原先艷陽高照的天倏忽就烏雲密布，一聲響雷不偏不倚打在不遠的大樹，那某幾叔也是哪不好站，偏站樹旁，嚇一個他回去大病一場。
以為姆婆就此就站穩腳步，講句話都分量十足令人馬首是瞻？還是別想的太美。相反的她被架空了。所有的案子在她看到之前就都被那些老神棍們攔截，只剩跑腿活給她。
剽悍的姆婆當然不會為此被打倒。之前已經提過了，除了老祖先其他人都是神棍，所以當某個小輩碰上需要技術活的案子時，他被難倒了，不過沒關係小的不行老的填上，即便如此老神棍終究只是神棍，依然毫無技術可言的老神棍也鎩羽而歸。
眼見大家都輪過一輪了，但案子還是沒解決，委託人急啊！老神棍們更急，他們要砸招牌了！這時姆婆選擇站了出來，老神棍們沒多說什麼，但也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真材實料的姆婆當然一出手就將案子解決了，老神棍不但沒看到笑話還意外捧紅姆婆。
之後客人也不傻，知道門路的都指名要「仙姑」出馬。
老神棍也是要養家餬口的，只能拉下面子去跟姆婆談，請她高抬貴手留點後路讓他們活，也不知姆婆用什麼辦法，反正最後沒讓老神棍喝西北風。
雖說姆婆幾乎沒跟人大聲過，連跟誰紅過臉都少，但只要她溫煦的找誰去她的小屋談談，那誰通常不是被唬得找不著邊就是抖著去辦事。儘管姆婆現在幾乎沒在管事，但我們這些小輩還是不敢造次。
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表示當我從我爸那裡得知姆婆找我時，我是抱著赴戰場從容就義的精神，如果能忽略我打顫的雙腿那就更好了。
自從姆婆退休後，她就搬去偏僻到連google map都找不到路的山上隱居，要不是我爸的拜把子能力過人找到地方，不然我自己就先把我搞丟在深山野裡。雖然我已經是個奔三的小夥子，但架不住我不會開車，畢竟我又不需要開車追妹子，學什麼車啦！總之，我就是搭著不太順的順風車來到此處拜訪姆婆。
姆婆她家外面布了個陣，沒解開式神還不讓進。
據說是因為老神棍們廢到姆婆都害怕，她怕晚輩會依舊糟糕，因此難得發了一頓脾氣，將我爸那輩的孩子電的金光閃閃，收穫是雖然那輩仍然是神棍，但至少陣法稍微拿得出手。至於我這輩......姆婆派出她的式神盯著我們的教育，那是一段我們這輩都不願記起的回憶。
姆婆其實沒有硬性規定我們必須繼承家業，只是人在江湖上哪能不挨刀，我家仇家雖不多但亦不少，武鬥已經不行了，再不弄個陣防人家打來，許家大概早就絕後了，團結力量大嘛！
經歷了那麼長的一段思緒，我還是決定兩手一攤，放棄。還有那位式神，不要以為那種用看草履蟲的眼神看人是不被人發現的。
這種需要耗腦力的技能，對於本來就不打算當神棍的我來說，當然是能忘多少就忘多少，能忘多快就忘多快。
最後可能姆婆她老人家等太久，就親自出來了。那時，我還在思考第一層，連入陣都還沒，明白的說就是毫無進展。
姆婆嘴角掛起和藹可親的笑容......騙鬼吧！我現在只想回家啊！
事與願違，我最後還是被請進屋子裡。而且姆婆的魁武式神還一左一右將 我夾擠在中間，想要耍點小聰明溜走都難。
姆婆熱了一壺茶，硬要我形容的話，那是黑不溜丟要做好必死覺悟才能喝下去，所以愛惜生命的我又把杯子放了回去，藉口說太燙。
雖然姆婆早就年過半百，但看上去還是比實際年齡少了許多，笑盈盈的直看得我發毛。
俗辣如我，光速投降率先開口，「姆婆妳有話就說吧，別這樣看我，我毛的很。」
「散仙，我聽族裡說你不想繼承家業？但你現在不也賦閒在家？」
到底是哪個碎嘴的！竟然讓風聲傳到這個荒郊野外！
我勉強控住自己的表情，露出誠懇狗腿的笑容，「姆、姆婆，妳哪來的消息？我不就是說『可能』不接手。」
「散仙啊，你精著呢。總有個原因讓你不想接手，說來給我聽聽，我幫你分析一二。」
看看姆婆說的多好聽，之前的叔叔伯伯大哥大爺一定都是這麼被唬弄的，可是我又不夠硬氣不能不說，做人真難。
「我們家總是自稱是神的使者，但真的能擔當得起這個稱號的也只有姆婆妳一個，其他人的行為叫做招搖撞騙，我才不想同流合汙，再說我所有的技能都學得七零八落。我還是很愛惜生命，不想為了那些阿狗阿貓跟我看不見的對象喊打喊殺。」
姆婆莞爾，「雖然其他人的確是有那麼點讓人小擔心。」
小擔心？姆婆您還真是給那群老神棍們留面子。這話我當然沒好意思說出口。
「但真要讓我出手的案子也不多，你那些叔伯們不也解決了很多事。雖然我們稱不上神職人員，不過你想，有我們的存在，來問事的人就能心安。沒有比自己嚇自己更糟的事了，我們的存在就是要讓他們找到心靈慰藉。」
比起別人，我還是跟姆婆相處過更長一段時間，哪聽不出來她的意思，「妳就是想讓我繼續當神棍就是了。」我又不是傻了。
姆婆笑的一副高深莫測，還說了不清不楚的話，「散仙，你的名字早就注定好機緣。運不來就你，你自己就撞進去了，我還攔不住呢。順天而行，方能善終。」說完就說乏了想休息，直接讓式神將我送下山。
我一邊沿著蜿蜒山路下山，一邊思索姆婆剛剛說的話。怎麼想都不對啊！姆婆，散仙一用台語說就不仙氣飄飄，反而兩光的真的讓我懷疑我就是生來當神棍的！
果然，姆婆就會唬人！還有，姆婆！天都黑了，這偏僻的地方又沒公車站牌，這個時間點我上哪搭車回家？
註一：閩南語俗語：生得過麻油香，生不過四塊板（棺材）。表孕婦若平安生產就有麻油食補坐月子，生不出來最後死亡就只剩棺材能躺。
註二：姆婆為爺爺的哥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