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一)
打在前面。
在醫院裡不會發生這種事,有醫德的醫生都是盡全力挽救手上的性命,這只是因為我看了一些報導落後地方的新聞,一時不太理性而想寫的。所以別太認真批鬥我這個問題。
嗶──心電圖儀的跳動漸漸歸於死寂。
一個醫護人員飛也似的衝了出來,「請問郭艷桐丈夫在哪?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就在這個死寂的氣氛下──咚的一聲。
一位保養得宜的老太太從旁邊座位上站了起來,便是她手中的木杖在地上敲出刺耳的聲音。
老太太斬釘截鐵的給出答案,「保小孩。」
「媽!艷桐......」
老太太一個凌厲的眼神,便讓人噤了聲。
「你可以進去了,還要繼續聽我們的家事嗎?」老太太眼神銳利的掃向醫護人員。
等確認醫護人員已經進去,在場的都是自家人老太太才又重新開了口,「等她......跟親家交待大血崩,瞞住她弟弟。你也別死了老婆的臉,你可是還要替艷桐扶養你們的兒子,我的孫子也不能沒有母親,續弦的事我來處理。」
※
「五個小時。一杯紅茶多冰多糖。」
一個看起來還在唸中學的孩子站的歪七扭八,穿著寬大衣,自以為帥氣的單手支在櫃台上。
「一百四十元。」
「桐姐,妳人那麼好給我打折?」
被稱為桐姐的人木著一張臉將一百元接過,「不是。只給你租三個小時。」
「欸欸!我是客人啊!妳管我,妳是我媽嗎?」那孩子不樂意,誰來網咖還要被人管。
這時,另一個人從座位區竄了出來,「大仔,你是不是喝茫了?小心桐姐等一下揍你。」
被這麼一提醒,他大夢初醒般趕緊站好,「靠,你才喝!你坐哪,我坐你隔壁。」然後兩人落荒而逃的溜回座位區。
「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唷。就這年紀可愛,妳倒是像媽一樣,我記得妳沒孩子啊。」一道儷影斜倚在櫃子上,手指虛夾著菸斗,緩緩噴出一口菸全圍繞在她周遭。
比起桐姐,她看起來更年長了許多,但仍然能從現在的風韻中看出她年輕時美艷的輪廓。
桐姐看著裊裊升起的煙,順手從抽屜拿出菸灰缸遞了過去,「紅姨,室內禁菸。」
紅姨輕笑一聲,交出手上的菸斗,「妳比大仔還不可愛,我可是老闆欸。還有別叫我紅姨,我又不是出來賣的。」
紅姨像是心血來潮出來晃晃一樣,沒多久就想上去員工休息室歇著,「晚上我不在啊,我跟王先生出門了。」
「嗯,知道了。」
王先生可比紅姨小了十歲呢。還真是風韻猶存,或者說沉澱後更讓人飛蛾撲火。
「桐姐!這電腦跑都跑不動,我還玩個屁輸出!」這才沒多久大仔又忘記教訓。
桐姐也乾脆,「有種別來。」
傍晚的時候紅姨就真的如她所說,打扮的花枝招展坐上一台賓士車走了。
正要離開的大仔看了一眼沒表情的桐姐,故作明白的拍拍她的肩,「桐姐別難過,妳也是有行情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市場。」
講真的,被桐姐那眼睛掃到真的很毛。有點像在農曆七月還是半夜出去夜遊墓仔埔的錯覺,冷汗像不要錢一樣撲簌簌的流。
「呃、哈哈哈,」解救過大仔一次的少年又再一次及時出現,「桐姐妳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這個天生缺智商的計較,明天還要上學我會盯好他寫作業的。」
「黑狗你不要慫!」
「你不要抓著我的手說話會更有說服力!那啥,桐姐明天見。」
桐姐點點頭,「不要到處亂晃。」
送走大仔、黑狗後,剛好到休息時間。
一天中,桐姐最喜歡的就是這段時間,她可以慢悠悠的嗑著不怎麼好吃的微波食品再搭配一杯洛神茶。幸運的話,夜間也不會有太多客人,還能奢侈的提早收工,雖然基本上晚上都會有蠻多人光顧,都是一群長的凶神惡煞個性卻蠻可愛的人。偶爾還是會有不長眼的來挑事情,所幸派出所也只有幾步的距離。
就在時間好不容易來到晚上十一點,夜間工讀生快要來換班時就來了一批不長眼的。
「小妞,多少?」
「電腦一個小時三十,每個人低消五十。」
「嘖,這女人很不上道。囉嗦,直接帶走。」
「先生,我們是正當營業,你要是有需求出門右轉到底就是。記得給小費。」
這個不太長眼的先生大概被說到惱羞成怒,完全忘記派出所就在隔壁,掏出刀子就插在櫃台上,「走不走!小心妳可愛的臉蛋被畫花!」
桐姐視線掃過那把隱隱反射光線的刀子,「你就是不願意去找雙方合意成立買賣契約的專業人員?」
身為一個弱女子,紅姨早就有在店裡加裝警報器,也跟派出所打過招呼了,若是可以她也是不想鬧得太大......都這麼晚了,警察也是需要休息的,而且太麻煩別人了,但眼前這個人真的很不可理喻。
就在桐姐打算按下警報器時,一群左青龍右白虎的壯漢走了進來。
「唷!先生,你是聽無人話喔?伊就講無愛,你按呢毋通啦!(先生,你是聽不懂人話喔?她就說不要,你這樣不行啦)小心派出所等下過來關心。」
相信被一群有二頭肌的高個大漢圍在中間一定壓力很大,那個不長眼的人哆嗦的落下幾句不痛不癢的狠話就帶著他的小弟們跑了。
雖然剛剛的局面她也能自己解決,但畢竟人家出手幫忙,桐姐還是得意思意思表示自己的謝意,「謝謝你們剛剛的幫忙。嗯......」她偷偷打量眼前凶神惡煞到極點的人,小心斟酌語句,「你們如果是道上兄弟還請不要太計較。」
他們一聽馬上哄堂大笑。
「就說我們這模樣跟道上大哥沒兩樣還不信,看吧!」旁邊有人揶揄。
「妳誤會了,我們是旁邊工地的。我們十個人要包到明早七點。」一個挽著袖子,可以看到手臂上刺滿圖騰的男子開口。
尷尬又不失禮貌的露出官方笑容,「是我刻板印象了,不好意思。」
向他們收費完後,工讀生剛好來接班。桐姐也就收拾下打算下班,離開前不經意的跟那位刺滿圖騰的人對上眼,雙方愣了一下,還是桐姐先點頭示意,然後邁步離開。
過了一陣子後,桐姐才又從紅姨口中聽到他們的消息。
「晚上以後不營業,我將這裡租給別人了,為期一個月。妳上次說妳可以做到幾點來著?」
「十一點。」
「嘿──」紅姨做出誇張的表情,「桐姐──十二點行吧?工讀生不願意只來一個小時啊!」
「妳根本只是想要我妥協......好吧,薪水雙倍。」桐姐停下動作,認真討價還價。
「妳怎麼不去搶銀行?!算了,就這樣。我要走了,妳自己看著辦,他們大概晚上八、九點會過來,還有,他們只是長相兇悍不是壞人。」
她要是知道紅姨在講的是之前那幫人,肯定嗤之以鼻,雖然本性不壞,但恐嚇起別人也毫不馬虎。
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好處就是這裡是資訊的匯集處。不巧前幾天得知那個不長眼的好像落了兄弟要來找碴,然後遇到刺龍刺虎大哥團,不長眼的一聲令下要開打,誰知道最後反而被電得亂七八糟,好幾天不敢上街。
所以當大哥團走了進來時,就算她的臉部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表露太鮮明的表情,還是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
「哎,妹子今天是妳顧店啊。」開口的是一個光頭哥,在耳上刺了一個小小的戒字。
基於禮貌,桐姐還是頗有誠意的道,「上次謝謝你們,聽說還給你們惹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們都習慣這種情況啦,妹子妳看起來年紀輕輕的怎麼在這上班?以妳這種年紀又長得漂亮的妹子不應該坐辦公室,釣老總嗎?」
「阿戒!」
出口喝止的是上次對上眼,手臂刺滿圖騰的人,暫時稱為刺青哥。
「好好好,我閉嘴。你來。」阿戒識趣的帶著其他人隨意去挑機台。
雖然刺青哥長得高大壯碩,但從他的談吐中一點也不會感受到逼人的壓迫感,「他沒別的意思,希望妳別介意。如果可以,麻煩給我們十杯飲料,然後我想妳就可以下班了,其他的事紅姨之前都介紹過,我們能自己來。」
桐姐遲疑的盯著他豔得要滴血的耳朵,「很熱嗎?我去把冷氣調低一點,我等下拿條毛巾給你擦汗。」
阿戒瞅著桐姐離開應該聽不到這裡的動靜,立馬不改本性,「你們看圖哥,像個年輕小夥子一樣!平常罵我們像在罵孫子,現在自己慫得跟龜孫子一樣。」
其他人也像是抓到他的弱點,平常被壓榨狠了,現在能過過嘴巴的癮也樂得開心。
就在刺青哥已經被調侃到要惱羞成怒,阿戒滑頭的用嘴型說出桐姐,其他人也一致馬上回復到噤若寒蟬只剩打鍵盤的聲音。
雖然大家看起來有點怪異,但身為一個好的員工就是不會過問客人的事情,桐姐思考了一下刺青哥剛剛寫下的名字,「嗯......葉先生,續杯的飲料我已經弄好放在冰箱,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先離開了。」
葉圖勛接過桐姐遞過來的毛巾,笑得靦腆,「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