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青梅（七）
就算是一個人為疏失的小災難，等忙完也清晨了。
沈言掐著時間，猜測黃子愉這時間點應該還在睡，於是先繞去買了早餐，還帶了一杯黃子愉喜歡的紅茶豆漿，因為在國外，所以還花了點時間找哪裡有賣。
但當他打開家門時，就算沒開燈，也感受到沙發上蜷曲著一團。他忽略了黃子愉還在倒時差。
「時差？」沈言脫下大衣，把早餐放在桌上，然後準備去浴室洗手，但一直注意黃子愉的動靜。
黃子愉抬起頭，恰恰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悶悶的，「那麼晚你還出去？」
感覺黃子愉似乎沒事，沈言才拐進浴室，但沒關門，「實驗室出了點事。」
「喔。」然後就沒下文了。
沈言擦著手走出浴室，從廚房拿出馬克杯來，「吃早餐，還是再睡一會？」
「沈言......」
「嗯？」剛剛在浴室沒瞧見，現在沈言才發現黃子愉眼睛腫了一圈。
「下次要出去就算我在睡覺，揍也要把我揍醒，然後告訴我。我繼續睡了，晚安。」
沈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捨得揍？還有一絲甜蜜，「去房間睡？」
但黃子愉已經睡著了。
沈言從房間拿出保暖的毯子小心替她蓋上，再拿起擱在書桌上還沒看完的書來讀。安靜的等著她醒來能一起吃早餐。
最後還是沒能等到她醒來一起吃早餐。因為沈言捨不得叫她起來任由她睡，結果黃子愉就這麼一路睡到了傍晚。
「肚子好餓。」這是黃子愉醒來的第一句話。
「想吃什麼？」
「你煮？」說著說著，黃子愉又開始搖搖欲墜，想要倒回去。從以前黃子愉就不是個易醒的人。
「你再倒回去，估計我也不用煮了。」沈言站起身，順便扶正黃子愉，「扶妳一把？」
黃子愉揮開沈言伸過來的手，「你不在我也是靠自己，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沈言僵了一下，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轉身進廚房。是啊，不一樣了。
走進廚房後，沈言沒有馬上開始料理。
黃子愉剛剛的話就像一桶冷水澆熄他因她來而再次雀躍的心。她一來，他就把原先逃到國外的原因忘得精光──不就是努力不去喜歡她。
他總是受黃子愉一顰一笑影響，好像活該他整個世界就該繞著她轉。然後轉著轉著，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喜歡她？如果「喜歡」也可以因數分解、畫出化學鍵，再不濟給個方程式，那該有多好。
這一頓飯不論是黃子愉還是沈言都吃的食之無味，氣氛沉重無比。黃子愉不開口，更別提沈言了，他話本來就不多，再加上他心情鬱悶，更不想開口說話。
草草吃完飯，黃子愉拿起餐盤想幫忙收拾，沈言一個箭步就把餐盤都接過去。
「放著吧，妳是客人。」這話就顯得生疏。
沈言知道他話說衝了，帶點懊惱，又有點無力。黃子愉也是愣著，回過神後迅速起身回房。
說時遲那時快，孫復愷電話來了。
「哈囉～佳人在側，人生快活嗎？」一接起來，就聽到孫復愷掐著嗓子揶揄的聲音。
「有事說。」
好歹也認識好幾年，孫復愷馬上聽出不對勁，「嘖嘖，欲求不滿啊。欸欸，別掛別掛，我只是提醒你妹子後天的飛機，不要讓機會跑走了，我會識相的好好待在外面，你們想這樣那樣還是哪樣的都大丈夫（日文，沒問題）喔～一個正妻做到像我如此賢慧......」
「掛了。」感覺孫復愷又要歌功頌德長篇大論，沈言不讓他淘淘不絕就逕自先掛了電話。
沈言摩娑著手機。後天嗎？他也忘了問。
就算沈言想好好把握機會，但也要有時間啊。實驗室本來就忙，再加上之前的意外這下更忙了，不要說見面，沈言自己連飯都快顧不上了。
明天黃子愉就要回去了，但他還有新跑出來的資料要審過建檔。疲憊感深深襲來，沈言摘下眼鏡，揉著太陽穴。
叩叩──
「進來。」
「學長，」學弟們從外魚貫而入，然後其中一個開始扭扭捏捏的說，「我聽蔣千凡說你女朋友明天要回國了，你不要擔心我......」
大概他說話真的太冗長，連自己隊友都看不下去，有人打斷他的話接了下去，「學長你就回去吧。我們可以的。」
蔣千凡妳這長舌婦！但──幹的好！
當然沈言不會雙手一舉歡呼回家，還是細細交代流程、注意事項，他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人為疏失。
然後帶著別人看不出來的愉快心情回家。
「我要回去了，妳要喝點什麼？」沈言也是慫著，不敢直接打電話問黃子愉，傳了訊息就算了事。
黃子愉的訊息也回覆的很快，「啤酒。我會煮你的晚餐，別買太多。」
兩人很有默契的不去提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就當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
當沈言提著晚餐回家，老遠就能看見自己家的燈光透出窗口。原來，有人等的感覺是這樣。
打開門，就能看到嬌小的身影穿梭在廚房擺弄著什麼，淡淡的食物香瀰漫在整個家裡。沈言對食物不怎麼挑，會學會自已做菜也只是圖個方便省事，但此刻聞著香氣，腦袋勾勒出一盤盤熱騰騰的佳餚，不自覺的就開始覺得食指大動。
黃子愉也注意到沈言到家，「快煮好了，再等一下。」
等沈言換好居家服後，黃子愉也把碗筷準備好了，就差沈言入座就可以開吃了。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沈言夾起面前的菜，說實在的他沒有抱有多大期待。
「十二點。我煮的不錯吧？可是我媽認證能下口的。」
「嗯，超出我的預期。我明天送妳。」
沈言原本都做好就算太難吃，也要笑著吃完的決心了。雖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有種家鄉味，他很喜歡。
「行啊，順便去買點名產回去。」
比起上一次的味同嚼蠟，這次氣氛不只溫馨更舒心。就是有點遺憾，黃子愉這麼快就要離開。
一早黃子愉就開始在整理，明明只小住幾天，但東西也是多到一個不行，混亂的程度直逼孫復愷，沈言有嘗試要幫忙，不過被婉拒了。
「沈言你怎麼可以把東西都放的那麼一絲不苟？」黃子愉一邊在客廳打轉收拾遺落的各式各樣東西，一邊不知道算不算埋怨。
不對比就沒有傷害，她一直覺得她不算亂，在沈言面前，呵呵。
「孫復愷一定挺想認識妳，妳跟他就是同類人。快點吧，這裡離機場可是很遠的。」沈言環抱著胸斜倚在門框，看著黃子愉忙來忙去，畢竟這裡沒他的用武之地。
黃子愉抬頭看了眼時鐘發現真的不妙，胡亂往行李胡亂塞一通，自欺欺人都整理好，「走走走，要是有漏的，你下次帶回來給我。」然後一直催促沈言趕緊拿車鑰匙。
到了機場還有一點時間可以逛。
黃子愉二話不說整個人就扎進免稅商店了，沈言倒是沒跟著進去瞎攪和，他替黃子愉提著她的小包包站在外面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言一邊滑著手機餘光中看到一雙熟悉的鞋站在眼前，他抬起頭，是黃子愉。
她有點害羞的對著手指，「沈言，」小心翼翼又覷了他一眼，「你帶錢沒？」
沈言從衣服裡拿出皮夾，打開。發現遲遲一直沒聽到下文，這時他才想起一件事，果然黃子愉也一直盯著他皮夾的一隅。
「這個。你買的？」黃子愉指著那個已經褪色甚至起毛邊的護身符。
就算沈言內心已經開始在思考要是被拆穿如何解釋，他還是先面不改色可恥的嗯了一聲。
不等沈言反應，黃子愉就拿起那個護身符，一邊摸索著什麼一邊說，「當初我要送陳亦弘時為了顯的有誠意我還特地加工過，雖然那針腳拙劣的亂七八糟，但畢竟心意嘛。」然後，她將護身符的袋子翻面，指著一處，「看，就長這樣喔。」
這下是人贓俱獲，不好狡辯了，「妳不是要借錢，拿著趕緊去結帳。」
沈言塞了幾張鈔票給她，然後把她推回去結帳處，趁她不注意時順利拿回護身符。
直到黃子愉登機前她都不放過沈言，左問右問的，而沈言秉持著沉默是金的美德，硬是沒讓她問出什麼。
到了最後的最後，黃子愉再不上飛機，就來不及了，這時，她拿出自己的皮夾，從裡面拿出另一個長得相仿的護身符，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容。
她也如願看到沈言一臉震驚，她笑得得意，一溜煙就跑了。
只聽到她說，「別忘了你還是待罪之身啊！」
沈言還在震驚中，只能目送她的背影逐漸離去。
她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的那樣嗎？
不妙。
有點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