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青梅（十四）
就如他們說好的那般，一早沈言就到黃子愉家門口等她。
時間還早，他們還有時間先去孫復愷那。自從沈言跟孫復愷說了他爸將要再婚的消息，孫復愷整個人都不好了，比他還要緊張，非說要去婚禮前務必先去找他一趟，以免他穿的太不得體。
沈言覺得自己穿什麼並不重要，但是黃子愉不能馬虎，這是她第一次正式見到沈國華，他一點也不想給黃子愉留下不好的印象。
熟悉的聲音再次從黃子愉家裡傳出，沈言聽著黃媽暴跳如雷的聲音不禁露出笑容，就像當初他們還在高中，日子過的那麼無拘無束，他走在她後頭，晃動的是她的馬尾。
黃媽不好意思的探出一顆頭，手似乎還抓著誰，「沈言，不好意思啊！黃子愉交給你了啊！」一轉頭就把睡眼惺忪的黃子愉拎出來放在沈言面前。
不似高中時前後相繼慢慢走，這次沈言牽起黃子愉的手，「那我們先走了。」這次他們一起慢慢走。
上了車，沈言細心的幫黃子愉繫好安全帶，「我們一會先去老孫那。」
也不知道黃子愉有沒有聽進去，揮揮手，翻個身就繼續昏迷與周公約會。
「大哥！你到底到了沒？我跟你約的是十一點！你現在在哪？」
沈言有點無奈的把手機挪遠一點，老孫就這點不行，沒點沉穩。
沈言將手機調成藍芽，一邊穩穩的將汽車滑進停車格，一邊平靜回答暴跳如雷的孫復愷，「到了。你可以把衣服拿下來了，黃子愉還在睡，我不想吵醒她。」
孫復愷被氣一個不輕差點想扛傢伙下去跟沈言釘孤支，好歹他也是準大老闆吧，這樣被喚來喚去的？沈言啊！你不是一個高冷男神嗎？現在為什麼變成一個妻奴！你正常點！
雖然孫復愷這麼想，但沒多久沈言就看到一個拿著大包小包的人，匆匆跑向他們。
那個人敲敲車窗。
沈言搖下車窗，「謝謝你，老孫你真的是個挺好的人。」
孫復愷原本抱怨的話都到舌尖了，但沒想到沈言一見面就先誇他，這樣他怎麼抱怨？不成了他小雞肚腸？
氣無處可發，孫復愷默默努著嘴，怪聲怪氣的，「你就使勁疼妹子吧，我都沒這種待遇！哼，東西拿了趕緊滾！」
沈言接過東西，「謝啦，走了。」發動車子，眨眼間就開出停車場。
後頭的孫復愷是怎麼樣也沒想到沈言真的馬上走！算了！誰叫他是沈言為數不多的朋友，他不計較讓他點。
沈國華這次要舉辦宴客的地方是高級宴客會館，身價如果不夠會館是不可能讓你借場地。會館從裝潢到菜色，全部都是得獎大師的作品，菜色更是輪流請不同的廚師來進駐。
到了會館，沈言不得已才搖醒黃子愉。
「到啦？」
「嗯，趕緊去換衣服吧。老孫幫我們準備好的。」說完沈言提著東西率先下了車，然後繞到黃子愉那邊的車門。
「醒了沒？不然回去睡也是可以。」
黃子愉挽著沈言的手，還有點小迷糊，「這樣不好吧？」
「沒事。」
沈言真的差一點婚禮都不參加直接帶黃子愉回去，只是他們才走出一段距離，就被上次那個見過的管家請了進去。
一進去，黃子愉就被別的女性管家帶到別的房間去換衣服。沈言跟上去也不太好，只能隨著眼前的人去到別的房間。
換好衣服後，沈言就一直待在那個房間。雖然這樣想是有點多疑，但他還是不怎麼相信沈國華只是單純請他出席婚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打定主意待在這麼房間，沈國華也不能強迫他去交際。
沈言這邊他能自己搞定，不過還是會擔心黃子愉那邊的情況，不知道會不會遭到為難，於是拿起手機撥打了她的電話。
「沈言？怎麼了？」
聽到她的聲音，沈言才稍稍放下心，「妳好了？我去接妳？」
「嗯......」聽得出來黃子愉有點猶豫，但沈言不知道原因，「我被李阿姨逮去幫忙了，現在有點抽不出身。還是你先在宴客廳那自己轉轉。」
沈言不禁擰起眉頭，他對沈國華的未婚妻是不會有好感的，「妳在哪？妳是我帶來的，我不希望妳不高興。」
「沒事啦，我先掛了，待會見。」說完，黃子愉就將電話掛了。
知道黃子愉現在被逮住了，大概一時之間也脫不了身，他現在也坐不住，就怕黃子愉在這裡會被誰欺負，畢竟黃子愉不是在這種勾心鬥角的環境長大的。
一想到黃子愉可能正左右為難，沈言就待不下去，馬上打算出門去找她。
宴會大廳很好找，沈國華的婚宴來了許多政經名人，大家杯觥籌影一片和樂，誰不知道在這裡又悄悄進行多少商業的搓合或是物色商業聯姻對象，正經來祝福的可能沒幾個，每個人都是心懷鬼胎。
沈言站在會場尋找自己掛念的倩影，不過只看到其他身穿五彩繽紛華服的賓客。
偏偏這時，剛好沈國華發現了自己，一邊跟周遭的人說笑，一邊朝他移動。沈國華就是今天主角，多少人無論真心假意，多少人圍繞著他，他身邊還跟著面帶無懈可擊笑容扮演好兒子的李知琢。
沈言有意閃躲，但他低估沈國華這個老狐狸了。
沈國華一見他想要離開，竟然直接出口叫他，雖然沈言不待見他，但也不會明目張膽拂了他的面子。
沈言只能僵硬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沈國華大部隊包圍他。
「沈先生......這位是？」
沈言自小就沒跟沈國華相處，在沈國華有意隱瞞下，外界其實並不太清楚沈國華有過一任妻子與兒子。
一個成功的商人，必備條件大概是完美的演技，沈國華笑的得意，一隻手搭上沈言的肩，「這是我大兒子。現在在國外唸大學，今年準備畢業了，好多家公司急著網羅他呢，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回來發展。」
眾人雖然是突然得知沈言的存在，但誰不是成精的狐狸，每個人馬上都接收到沈國華言下的意思，紛紛恭維起沈國華教子有方。
「沈總，這麼巧，我家閨女也是唸那的大學呢！說不定可以認識認識，在外也有個好照應。」說這話的人可精著，在家不少聽他家閨女談起沈言的厲害，要是能結成親家，等於是搭上與國外貿易的捷徑。
其他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沈國華介紹沈言的同時，秘書們早就磨刀霍霍把沈言的所有背景挖個底朝天，現在也差不多都匯報完了。
「唉唷，沈總別聽他的，我家女兒，雖然不是頂頂才女，不過架不住他們認識啊！不信我叫她來。沈言叫我莊叔叔就好了，咱們不客套啊！」說完馬上轉頭吩咐人去把他的女兒請來。
其他人是當看笑話，怎麼可能沈言今天一蹦出來，馬上就有人去接觸。十之八九是把女兒叫來露個臉，如果沈國華滿意，年輕人就有機會多認識了。
不過這人，沈言還真的認識。
比起幾個月前看到的莊薇，她消瘦了一點，但還算的上有精神。
莊薇原本是不想來今天這個宴會的，誰不知道她父親打著一手如意算盤，就是想在宴會上看上一個富二代把她賣出去，兩家聯姻壯大自家公司。但一看到沈言，莊薇突然很慶幸她來了。
「嗨，沈言。」
沈言對莊薇還有一絲愧疚，自然不會擺臭臉，還算友善的點了頭，「好久不見。」
「哈哈哈，真巧啊！幾日前，莊總還一直跟我說他家女兒的事呢，我還正有意讓沈言認識一下，沒想到他們原本就認識。」沈國華怎麼會看漏莊薇與沈言間的端倪。
沈言就算再傻，也知道沈國華這次找他過來出席的原因。他需要人聯姻，李知琢還太小要等上幾年，他沈言剛好是現成的便宜兒子。
這一切都是計畫好的，他們一來黃子愉就跟他分開，為的就是創造他還單身的假象。想到這，沈言不禁擔心起黃子愉。
「不好意思，我找人，各位愉快。」沈言匆匆甩下這句話，就快步離開。
就在沈言著急的找黃子愉時，一個聲音叫住他，「沈言。」
沈言尋聲望了回去，一個保養得宜穿著大方的女士，「媽，妳也來了。」
「我怎麼可能不來笑話他。我剛看你被他介紹給其他賓客，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我想他大概公司出了點問題，急著借婚宴找金主，或是乾脆聯姻。」
「呵呵，不愧是我兒子。但你少算一點，那女人的兒子，」她頓了一秒，壓低聲音，「扶不上牆，她急了呢，她想要是不趕緊要個名分，沒保障。我想你在找黃子愉吧，我剛看她被貴婦團包著，你去吧。」
雖然沈言跟他媽仍然算不上親密，但現在的關係也挺好，「謝謝。」頭也不回的趕去貴婦團聚集地。
即使沈言想過黃子愉會被為難，但他沒想到這些光鮮亮麗的夫人會沆瀣一氣。
黃子愉站在李知琢母親後頭，精心裝扮的妝容還算完整，但裙襬有著點點污漬。在正常情況下，只要在宴會上染上污漬，主人都會盡快再準備一套衣服讓賓客可以換上，除了是這樣穿著不舒服，另外則是容易讓人看笑話。
沈言快步的走了過去，一接近黃子愉，她身上濃濃的酒味就傳了過來，他明明交待過剛剛那個女管家黃子愉不會喝酒，酒都換成果汁。這明顯是想讓黃子愉難堪。
沈言語氣不善的強硬介入她們的話題，「李阿姨，子愉是怎麼了？我聽她說妳有事需要她幫忙？」
李知琢的母親到底不太敢惹沈言，她一看是沈言馬上面露慈祥的母親笑容，「哎呀，沈言啊，子愉可是好孩子，我剛剛叫她先去換衣服，她還硬說待這幫我擋酒呢。我也真想有這樣一個好女兒啊！」
其他的夫人掩嘴笑了一下，也都是頻頻稱讚，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她們的譏諷。
李知琢的母親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沈言也不想鬧大，說了聲失禮趕緊就帶著黃子愉離開。
黃子愉醉的厲害，一路上都是沈言攙扶她回房間休息。叮囑完黃子愉換好衣服在房間等他，一定不要亂開門，沈言才又離去。
這次沈言氣的不輕，他可以受委屈，但黃子愉不行。他把她捧在手中細心呵護，結果一來個婚宴，黃子愉都成了什麼樣子。不要以為沈言雲淡風輕，不過是那些事情對他而言不重要。
沈言回到大廳很快就鎖定沈國華的位置，他不管不顧的來到他的面前。
「沈國華，從你背棄家庭時，你就不是我的父親，請別擅自干預我的人生，也別打擾我周遭的人。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祝你新婚快樂。」沈言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確保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到他所說的話，也是讓這些人沒事別煩他，他跟沈國華沒任何瓜葛。
沈言的爆炸性宣言，讓歡樂的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沈國華還試圖粉飾太平，盡量笑的真誠，「沈言，怎麼啦？這完笑、還真不好笑。」
沈國華伸出手想像剛剛一樣拍拍他，但沈言正在氣頭上，不顧及禮儀的拂開他的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沈國華哪能忍受沈言一而再再而三挑戰他的威嚴，當下也沈下臉，「哼！有種你就走啊！以後就別來求我！」
沈言最後深沉的看了沈國華最後一眼，「放心好了，我馬上離開。自己保重。」
回到房間的時候，黃子愉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沈言不想吵醒她，抱起她從後門離開。
他小心將黃子愉放在副駕駛座，繫好安全帶，才折回去開自己的車門。
車子穩穩的開在大馬路上，沈言只開了一點他這邊的窗戶透氣，餘光裡黃子愉翻了身，背對他。
他抽出一隻手，輕放在她的頭上，「對不起，我不該讓我的麻煩造成妳的困擾。妳很好。妳今天為我委屈了，妳真的很好，我很感謝妳。」沈言知道黃子愉一定還醒著，只是她不想睜眼看他。
一滴淚，滑過晶瑩的臉頰，隱入黑暗。